我出生在大西北偏僻的干旱山区,从小就过着缺水短粮的艰苦日子,在大山的层层怀抱中渐渐长大,在大山的言传身教中慢慢成熟,在大山的缔造下,变得和大山一样执拗、坚硬。
当所有人都在感叹这片土地的贫瘠、环境的艰苦和交通的不便时,作为大山的女儿,我依然深爱这片我扎根的地方、也是我梦想起航的地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插在田垄上的一段红柳,在大山中扎根、在烈日下成长、在暴雪中蛰伏、在风雨中奋起,每一步都很艰难,一边吃苦一边追求幸福,大山的巍峨和生命的不易,教会了我什么是生存、什么是大度。
也许是环境的造就、命运的使然,一路走来,总觉得自己性格的缺陷在无限放大,走不出,逃不掉。直到《尕马儿令》九曲十八弯的音柱,如一条丝滑的飘带轻抚过耳旁,笼罩全身的那一刻,一种柔软的情愫在苏醒,那里有听觉的欢腾、有触觉的叫嚣,甚至可以感受到味觉的甜腻和嗅觉的清冽,那是一种醍醐灌顶的顿悟,也是一种脱胎换骨的洗礼,在柔情无限的余音中幡然醒悟,宁屈不弯是坚毅、九曲回肠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人生!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非敌即友的,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让自己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岂不甚哉!河州花儿就是自成一派、活出了她自己的模样,从《诗经》中走来、在历史中成长、在现实中繁荣、在传承中绽放,她扎根在土地中、摇曳在哲学里、怒放在日常间,堪称传奇!
我听过各色各样的人在哼唱花儿,从前因为不爱和偏见,花儿从未入眼,也从未入心。但在河州花儿的故乡生活了近四十年,没有哪一刻像此刻一样让我动容,让我重新认识了河州花儿、也重新审视了自己,那不仅是一种文化认知的苏醒,更是一种打通任督二脉的释然和挣脱精神束缚的超然。那一刻,花儿就像另一个走失的自己,在绵绵柔情中回归本我,融为一体,让执拗和刚毅变得如风如水。
原来,我和花儿一样,在大山中成长、成熟。就像花儿词里表述的那样,我和花儿就像“麦杆杆”和“苦刺挽”一样,我迎风成长,她绕杆而上,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依然纠缠。突然觉得原生环境的种种艰苦,都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让我在跌跌撞撞、摸爬滚打中收获了人生感悟、也成就了更好的自己。从无视到重视、从偏见到钟爱,从傲慢到折服,这不只是认知的苏醒,更是一个飞升的自己。
在呢喃婉转的《梧桐令》中,我感受到了花儿顽强的生命力和滴水石穿的坚韧,让我坚信只要有生命力、河州花儿就不会衰败。因为她是生活的本相、是情感的寄托、更是哲理的再现,在千转百回、徐徐诉唱中演绎着别样的风华。在最接近泥土的地方扎根、在最接近生活的地方吟唱、在最接近真理的地方流传……
花儿何其有幸,能在博大的黄河文化中相融相生;花儿何其悠久,能在浩瀚的诗词文化中自成一脉;花儿何其耀眼,能在悠久的非遗中熠熠生辉;花儿何其强大,能在生活的家长里短中代代相传。
我是大山的女儿、也是大山的花儿,刚柔并济、张弛有度,用生命吟唱出独属于自己的调令,不悲不喜、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