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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31日
◇杨春涛

南山寻茶

在小地方待久了,就总想着去大都市感受热闹繁华的生活气息。可等到彻底淹没在大城市的快节奏中,又对安静和安逸有了急切向往,哪怕是一方小小的、能躲开喧嚣和嘈杂的角落。人,往往就是这样。从早晨出门开始,就穿梭于密不透风的摩天高楼之间,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和玻璃墙的光幕中游弋,在饱和到可以拧出水滴的空气中蒸煮,在被麻辣味包裹的空气分子间飘荡。内心时刻饱含着对火锅的炽热,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地追寻着更具特色的火锅味。直到有人提议:“去南山喝茶吧!”瞬间,似乎喝醉的人被一阵清风吹醒,浑身一激灵,从热衷的麻辣味中拖了出来。

蜿蜒的山路上,车子被浓密的树林和它的清凉掩盖了,与山下的世界彻底隔离了。满山不见一个人,可能都在山下的浓烈中沉醉着。下车,穿行在林间小道,头顶是绿色的,四周是绿色的,就连石径也涂抹了湿漉漉的绿。忽然,两行惹人的色彩扑面而来,牵牛花和月季花整齐地列队两旁,尽头则是一扇略显沧桑的柴扉。两个石墩悄悄地蹲卧着,阴刻花纹已模糊不清。门楣上刻着“文素茶清”,两边书写着“恬淡东篱福采菊”“怡泊南山居草堂”。虽有预约,柴门虚掩,但我们没有贸然,轻敲三下铜锈的门环。一袭灰白色麻衣飘然而至,清秀的面容略带微笑。院内泥土地上不规则地散落了一些供踩脚的石片。靠门的角落一丛茂盛的竹子,挺拔而又清秀。瓦片围成的小花坛中尚未开放的秋菊,叶片墨绿而又厚实。三间房屋由本色旧木搭建而成,墙面粗糙地抹着黄草泥,零碎的稻草茬依稀可见。屋顶上原本青色的板瓦潮湿暗黑,长着厚厚的青苔。

茶席早就设在用竹竿和苇草搭成的凉亭中。轻拂微尘,盘腿坐下,努力让自己尽快地融入这别样的天地。一缕携着山花香的轻风飘过,茶未入壶,人已微醺。三个黑釉坛中贮着山泉水、梅花雪水和新打的井水。几个竹筒罐中是不同季节的茶叶。主人边煮水,边清洗茶具,边讲着茶的来历。那是多年前,主人初隐时发现一株古茶树,将一株小苗移栽到后坡,已繁成十几株的小园。观其茶,形如柳眉,青涩婉约;香如幽兰,清新淡雅;品如人生,苦涩甘甜。小心捧起朴素的陶盏,竹叶的倒影在晶莹的茶汤中摇曳。茶入口,不急于饮下,让香气和温润滋润口腔的每个角落。茶汤下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地松弛了,“沁人心脾”原来如此。我不知就里,请教道:“明前春茶最好,为何您还备有其他时节的茶呢?”主人说:“人在宇宙,茶在宇宙,四时不同,茶接受的天地精华亦有不同。四时之茶,皆为上品,或清或浓,或淡或烈,唯有茶者自品、自知。茶无定茶,茶无定规。”

是呀,事无定势,茶无定法,事物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如对茶的认知,虽然陆羽的三卷《茶经》,详尽论述了茶之源、具、造、器、煮、饮、事、出、略、图,使茶叶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学问,被誉为“茶仙”“茶圣”。“仙”与“圣”,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可是仅仅到了宋朝,就对陆羽的论述发起了质疑和反驳。蔡襄质疑茶汤的温度“前世谓之蟹眼者,过熟汤也。”黄儒则认为“羽之所知者,皆今之所谓草茶。”还有胡仔等很多学者提出新的观点。当然,这和宋朝是一个茶事近乎鼎盛的时代有关。

“同样一盏茶,茶者的心境和认知赋予了不同的感受,其实茶本还是茶。”我若有所思道。大道至简,茶无定茶,我对茶的理解也是极简的。品茶也好,吃茶也罢,不刻意专注茶具的奢华,不刻意纠结形式的繁冗,不刻意要求环境的美好。一盏素陶,一棵树下,一侧溪边,用心去沏好、烹好、煮好、品好每一盏茶,在每一个叶片舒展延伸,上下沉浮之间,吸纳茶所蕴含的天地精华,感受茶汤的起伏跌宕和淡定从容,茶人合一,茶中有我,心中有茶,恰如苦涩甘甜,回味无穷的人生。主人微笑欠身点头,表达了对我零乱观点的认同。

林间传来远处山寺沉闷的暮鼓声,话别主人,远眺山下一片华灯璀璨,车水马龙。我们都是凡人,所谓独处、问禅等等,都是为躲避一时的疲惫不堪,终归还是要隐身于那片繁华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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