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程

春是有限的。所谓生生不息，不过是时间如逝。对一个具体的春天来说，树是有限的，花是有限的，春光都是有限的。

友人跟我说，她要开工了，附图一张：泥土中，一双白手套，一把锄镐。推门有院，在城市里是一种福气。她是个惜福的人，总不肯让自己的院子荒着，想法儿种点花种点菜。我看过她去年的小院，今年的盛况，大抵也能想象一二。

她干得热火朝天，一无所有的春泥之上，在她眼里，已经一片繁茂。爬藤的蔷薇，今年的表现应该比往年更好，因为前阵子她刚上过一轮肥。黄瓜、豆角，需要替它们搭架铺路，挨着墙好了。紫茄、西红柿，小院夏天的“朱紫大员”，就让它们做邻居，一齐种，一齐采，一齐打理，省事。一院荒土，早在她的想象里开始萌动，继而迎来盛放，迎来果实累累。

这是只有春天才能提供的美好。

春天，在想象里生长、延伸、丰盈、壮大，渐渐无边无际。种子在春天落土，可是它紧接着破土而出，走完春天的样子，走过夏天的姿势，甚至走去秋天、冬天的身影，一瞬间好像都被看到了。一粒种子，在春天开始，就完成了它的此生。然后，每被想象一次，就完成一次。

正如春天，总是在光临大地前，老早就先走进人的心里。在大地万物尚未泄露春的踪迹时，它，早已在想象里提早到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的意义，在于许诺。它总像一个斩钉截铁的人，在荒芜之际，许下繁花似锦，许下春华秋实。不必怀疑，无数个春的经验，足以打消任何人的疑虑。

是春天的诺言，让春的有限，变得无限。

——摘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