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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08日

卯时之光

◇王勇

卯时,相当于现在的早晨五点至七点。古人上班谓之点卯,够辛苦的。

这几年来,也养成了卯时就醒的习惯;原因无他,希望能安放灵魂。人到中年,忽然觉着时间的宝贵,当争分夺秒地利用好上天给予的光阴。既没有秉烛夜游的情志,也无闲居搓麻的嗜好。毕竟这些活动得有搭子。一个人只能寄情于文字之中。白天应对俗世琐事已然力竭,黎明前的寂静是最好的参悟之时。

灵魂的安放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当年黄公望为了安放他的那颗心,在富春山观察了好几年。他在心里一定想过,要做就做最好。果不其然,他做到了,《富春山居图》成了传世之作。缥缈,神韵万千,它是富春山,又不是富春山。

五点醒来,不是闹钟,是生物钟使然。此时,一梦而终,忽然惊醒,回到现实。趁着脑子里还盖着梦的薄纱,起来记录。几年下来,也积攒了几十万字的梦境。乱七八糟,神奇有趣。弗洛伊德说,梦是人的潜意识,在潜意识的世界里,空旷的街道,静静流淌的小河,开满花的山坡,照出了内心的宁静。

左手记言,右手记事。没有资格拥有史官,便自己动手,坚持记录下一天的琐事:孩子、同事、路人,构成了一天的惊心动魄。虽不影响社会的发展,但对个人的震撼着实不小,思想一点点地发生转变,内心世界由暴跳如雷转为静如止水——这便是文字的力量。

五点,一年有规律地变化着,从夏日里东方已白,转为冬天的伸手不见五指;鸟儿欢叫,虫儿的鸣唱;风吹动窗外的树叶,窸窸窣窣,或空洞无物地哀号。大自然没有因为时间而停下来,第一声蝉鸣,第一声虫唱,第一束阳光,都记录在册。和明月清风同在,收获新的自己。

有人笑说我是苦行僧。世间之人无不是来修行的,只是深与浅的区别。记忆里,那个煮酒的工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碌在热气腾腾的大甑旁,他的一天即将结束,忙碌了一夜,在一天将进入卯时之际接满了一缸酒;甑旁站着七嘴八舌讨论生产的村中妇女,热气笼罩着她们的脸。即使如此,仍打起蒸锅里滚烫的水,桶沉甸甸地压着双肩,这是喂猪的最好底料。在夜色中,颤颤巍巍到家,灶里的火即将燃烬;撑渡船的工人一声“欸乃”,等在对岸的行人知道可以开渡了。村庄在这些人的催促下忙碌起来。披衣而起的农人,扛着锄走在熹微的田间;挂着书包从远处走来的孩童,笑着说着奔向学校;挑着货物疾步而喘的行商,走向集镇……卯时,便是一天之希望。

环卫工人在路灯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唰唰,唰唰”声渐远。她身后留下干净的街道;呼呼而过的三轮车,奔往市场开始了新的一天。楼房窗户的灯一家家地亮了,最先起来亮灯的一定是母亲;对,她得为孩儿准备可口的早餐,好去开始新的一天的学习。卯时是一天之期盼。

假期里回到母亲身边,照例在五点醒来。躺在床上,听到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是母亲,她已经起来了。“你起来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问。灶里燃着的熊熊柴火,映得墙壁红红的,母亲坐在灶门前,火光映着的古铜色的脸亮亮的。

“鸡唱了三遍,我就起来了。”她盯着冒着热气的锅,眼里满是期盼地回答。我找到了自己在卯时起来的原动力。我的母亲,已经七十岁的母亲,从她有了自己家庭开始就如此,甚至更早,天天如是,月月如是,年年如是。她不关注虫唱,不关注鸟鸣,但她向生活点卯、向时间点卯。她才是得道的高僧,因为她将时间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中,尽管她没有书写出惊天动地的文字,也没有练就天下第一的武功,可她不被别人左右,用无比坚定的毅力迈过了生活一个又一个的难。正是母亲的坚韧,影响着我从山村升入大学的殿堂,直至在精神上索求。

点卯辛苦吗?有点儿。可回首一天的时间没有被浪费,又觉着点卯挺好;至少,又拥有了美好的一天。

——摘自《西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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