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程

我常常想，该如何弄清楚一棵树的年龄？

树叶肯定不行，一年一换，总是新绿，总是鲜衣。树枝可当参考，小苗纤嫩，老树遒劲，只是无法具体精确。树皮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答案，就怕另类，梧桐自行褪旧换新，老松脱皮如掉屑，它们不按套路出牌。唯一可靠的，只有年轮。春夏秋冬，围成一个年轮，年复一年。时间的足印是一个个同心圆，一步一涟漪，波光粼粼。

奈何此法代价血腥，非得伐倒一棵树看桩不可。所以，树在人前，往往是成谜的，人无法知道的东西太多。

看书得知，鱼的年龄，暗暗已经记在鳞片中。显微镜下，环形纹路黑白相间，状如树桩上的年轮。数黑环，就有了一条鱼的岁数。龟甲也有类似的同心圈，一圈即是一岁，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涟漪层层。

如果时间是海，所有的生命是不是顽童手里的石子，忽然被掷进水中，涟漪漾起？这是开始的地方，这是出发的时刻，往后，时间播撒，走成无数同心圆。

时间的痕印，好像总是曲线形的。风摆柳，烛摇影；雪化水，溪绕村；登岸离岸的海潮，起起落落的星月；父亲渐渐弯曲的背，还有母亲笑起来擦也擦不去的眼尾纹。 ——摘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