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辰旭

知道“牙含章”这个大名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他出自陇土。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有位中年女士受人推荐来单位找我，说她是王仲甲的大姑娘，父亲壮烈牺牲时还不是共产党员，父亲生前对党一心向往、忠诚不二，他的情况甘肃地下党领导人之一的牙含章了解云云，央我代她们五姊妹给中央写封追认王仲甲为共产党员的申请函。我一听，立刻就答应下来。王仲甲是“甘南民变”的领袖人物、英雄，我自小就耳闻其传奇故事。倒是没想到牙含章不仅是学者，还是位革命家！于是查资料，访当事人，完成了女士委托的任务。几十年后，一次与花儿专家郭正清相聚，他大谈牙含章，并对自已二十年前就立志撰写《牙含章传》而至今未遂深感歉疚。没想到5年后，他竟捧着这本与女儿合作完成的煌煌四十多万字的《牙含章传》来找我，我出于要了解牙含章其人其事的欲望，便仔细拜读，果然深受感动，牙含章无疑是当代中国知识分子学习的楷模。

这本传记以牙含章代表性学术著作为经，穿插其丰富的学术经历与曲折的革命生涯，读来饶有兴味，不仅让我们一览传主丰富多彩的学术路径，精湛深邃的理论思想，同时也给读者展开一幅我国半个多世纪革命建设改革不同历史阶段荡气回肠的斗争画面。专著既有理论的升华与提高，又有丰满的人生阅历与感悟，使作品有血有肉，骨峻神丰。因为牙含章不仅是革命者，更是位卓有建树的理论家，尤其在民族、宗教、藏学领域用心最深、着力最大、也获果最丰盛，这使他成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民族宗教理论的主要奠基人之一，一生致力于推动民族团结和维护国家统一，居功厥伟。作家这样结构布篇，便突现了传主风云际会、宅心研讨的学术人生特色。

牙含章是位革命者，他的历史自觉，从他出身于多民族杂居的西北偏僻的社会环境，就有了萌发进步思想的现实基础。黑暗的统治，苦难的民生，盘根错节的社会矛盾纠纷，让这位少年变得早熟，他从少年开始，为避祸曾三次进入拉卜楞寺的传奇经历，到积极参与并组织地下革命活动，再到冒着生命危险奔赴圣地延安接受革命洗礼，参与党的民族工作，后又受党指派返回甘肃参与领导地下革命斗争等，在激烈的社会变革中，他风雨兼程，出生入死，以雄厚的群众基础，有力配合了解放大西北的伟大历史进程，牙含章所表现出的优秀品质，成为那个时代革命知识分子的典型。但牙含章并没有陶醉在革命的胜利之中，而是把对民族宗教和藏学的理论研究，作为建国后历史转型时期自已的主攻方向。他认识到，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多民族国家，处理好民族宗教问题，是新政权的建立、巩固和发展至关重要的头等大事，可见牙含章的历史自觉，完全契合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总体目标。这从他此后半个世纪的大量著作及资料中，就能看出端倪：《花儿再序》《青藏调查记》《陇右地下斗争》《班禅额尔德尼传》《达赖喇嘛传》《西藏历史的新篇章》《神论和宗教问题》《民族形成问题研究》《中国无神论史》等等，这些论著所涉猎的，都是一些基础性、现实性、敏感性的重大问题，牙含章运用马克思主义，廓清了在民族宗教问题上反动阶级制造的重重迷雾，纠正了现实生活中关于民族宗教问题长期存在的种种误解乃至谬论，并提出了判定是非曲直的公正界限。应当说，牙含章的学术理论研究，为我们党处理好民族宗教问题提供了无可辨驳的历史依据和是非判然的理论成果。

牙含章的现实人格和学术品格水乳交融、相互印证、高度统一，是这部传记的又一特色，革命时期的抱死以赴，勇往直前；实事求是，不妄不纵；忠于信仰，矢志不移等优秀品质，完全体现在他的学术研究之中。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不同历史阶段的宏大现实舞台，给牙含章的研究课题、问题导向、实现目标，提供了生动丰富的源泉，这使他的研究既具有科学性、开创性和基础性，又带有很强的政策性、现实针对性和群众性，因此，要慎之又慎，确保一论之立，雾散雨霁，云开日出。牙含章对自已的理论，始终抱有学术自信，他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因此，在几次全国性大讨论中，他和他的学术理论经受住了来自极左和右的挑战。他的论著虽多次出版，但主要论点却不因时代变化和他人要求而作修改；他的记实著作，也不因环境变化和他人强求而作变动。这充分表现出牙含章对党忠诚、对历史负责的高尚人格魅力和高洁的学术品质。应该说，这部传记是扛鼎之作，牙含章的铮铮傲骨，耿耿赤心，孜孜学力，应该成为当代中国学人可资效法的典范，感而得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