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
冬储是农家迎接冬天的仪式,整个村庄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息。
当风由凉变冷的时候,仪式就开始了。田野的风冷冷地吹着,一家人在父亲的带领下,在菜园里挖菜窖。我们并不着急,这样的劳动节奏不慌不忙,跟麦收和秋收时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不同,挖菜窖早一天迟一天不碍事,一家人说说笑笑就把活干了。不过挖菜窖是冬储的重头戏,也马虎不得。菜窖要挖得足够大,用来储藏大量过冬的蔬菜。
父亲挥动着铁锹,哥哥紧随其后,学着他的样子挖。两个人一前一后,干活的节奏一致,挥铁锹的动作也一致,偶尔停下来凝视远方的神情也一致,哥哥仿佛是父亲的缩小版。父亲有时回头看哥哥干得有模有样,欣慰地笑笑,说他将来肯定是种田的好把式。哥哥笑着说:“爸,我将来可不想种田,我要去当兵!当一个想当将军的士兵!”我们听了哥哥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父亲说:“先挖好菜窖,才能当将军。有句话咋说的来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母亲在一旁笑道:“行了,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早被西北风吹走了,别显摆了,先把菜窖挖好。”干活累了,父亲会抬头看一看碧蓝的天空,让我和哥哥说空中的云朵像什么形状。我看到有一片云,真像我们挖好的菜窖,大大的、蓬松的一团。
刚刚收获的白菜、土豆、萝卜、红薯之类的,要妥妥帖帖放在菜窖里。母亲已经把菜窖分成几大块,她高喊着:“东面放白菜,西面放土豆,南面放萝卜,北面放红薯……”我觉得母亲的声调像念课文里的古诗一样优美:“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这样的劳动,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累,心中总是洋溢着淡淡的欢愉。父亲和母亲还在不断地憧憬着冬天的美好日子:“冬天的时候,咱们炖上一锅白菜土豆,热乎乎地在炉火旁边吃,想想都觉得美!”“这大白菜长得真好,压一压,真硬实。咱用大白菜包饺子、蒸包子,都特别好吃!”哥哥对我说:“我在这里放了不少小块的红薯,等家里炉火生起来,咱们就在炉火上烤红薯。这种红薯能烤出油呢,特别甜!”我想象着冬天来临的美好,忍不住咽起了口水。很快,我们就把蔬菜整齐有序地码放在菜窖里,圆满完成了冬储仪式。父亲拍拍身上的尘土,哼起了轻松的歌。
对农家来说,一年四季是漫长而丰富的,每一季甚至每一个节气都有不同的味道。相比春种时的忙碌、夏耘时的艰辛、秋收时的喜悦,还有冬闲时的悠然,冬储则充满了欢愉,淡淡的,浅浅的,仿佛微风掠过湖面,漾起似有似无的涟漪。
——摘自《西安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