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晟
“瓠子,味淡,可煮食,不可生吃,夏日为日常食用。”《群芳谱》里,农学家王象晋寥寥几句,道出了瓠子的特性。
在家乡,瓠子与黄瓜、豇豆,同为时夏蔬菜。因为不能生吃,所以无需多种,三两窝就够。院墙边上,茅厕檐下,有巴掌大块空地就行。将几粒瓠子种丢进空地,也不需要特别照料,太阳一照,雨水一淋,种子就拱出嫩绿的新芽。过不了几天,青嫩的藤蔓就顺着搭好的架子爬上墙头,爬到茅厕顶上。风一吹,开出白色的小花;再一吹,结出油绿的瓠子。仿佛这瓠子不是一日一日长大的,而是被风一点一点吹大的。一条条胳膊粗细的瓠子,盈盈绿绿、高高低低挂在藤蔓上,惹人喜爱。
元代王祯在《农书》中说:“瓠之为物也,累然而生,食之无穷,烹饪咸宜,最为佳蔬。”对乡下人而言,瓠子或许并不算什么“佳蔬”,煎、炒、煮、炖,一道道家常小菜而已,像极了乡下人清淡的生活。
煎瓠子是最常见的。将瓠子刨皮,洗净切片。锅里放少许菜油,烧热,倒入瓠子,煎至两面金黄,加盐、酱油即成。《山家清供》里说:“瓠与麸薄切,各和以料,煎麸以油,煎瓠以脂,乃熬葱油,入酒共炒,瓠与麸熟,不惟如肉,其味亦无辨者。”人家那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所以想吃清淡素食,变着花样做菜。我小时候正好相反,顿顿小菜,所以欠肉吃。母亲用菜油煎瓠子,吃起来还真有几分煎肉味。
瓠子清炒,味道也不错。将去皮清洗后的瓠子切成薄片,炒至半熟,拍几瓣蒜,或者切一小撮韭菜丢进去同炒。这种清炒的瓠子,清新甜爽,最具瓠子本味。周作人在《瓠子汤》中写道:“夏天吃饭有一碗瓠子汤,倒是很素净也鲜美可口的。”夏日喝一碗瓠子汤,既消暑又润肠,的确不失为一件美事。
新麦上市,面食成为餐桌上的主角。蒸汽水粑时,将瓠子去皮切条,放进锅底清水里。锅周围贴几圈面粉做的汽水粑,盖上锅盖,小火慢蒸。等锅盖周围雾气腾腾,锅里的汽水粑蒸好了,锅底的瓠子也煮烂了。晚上,蛙鸣阵阵。蝙蝠在头顶飞来飞去,萤火虫在草间起起落落。一块汽水粑,一碗瓠子汤,吃得人头上冒汗,肚子里却清爽舒坦……
现在想想,那时条件着实有限,瓠子很多好吃的做法母亲都不曾做过,比如妻常做的瓠子炖肉骨头。将肉骨头剁好,焯水去腥,加酱油、盐稍稍翻炒,倒入紫砂锅里慢炖。至七分熟,将去皮洗净的瓠子切成块,倒进紫砂锅中和肉骨头同煮,等紫砂锅里咕嘟咕嘟直冒气泡,撒上葱花即可上桌。瓠子炖肉骨头,瓠子因吸收了骨头的油更加甜润;骨头因为瓠子的加入而不油腻。两者相互成全,方得此般美味。 ——摘自《西安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