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生活工作在太子山下,大夏河畔,想给太子山写点什么,却不知从何下笔。中午下班,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痴痴地看着太子山发呆,它就在那里,在我的眼睛里,像父亲,像爱人,不离不弃、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地和我对视。习惯了和它做伴,眼睛里看不见太子山,会有些落寞,也会因眼睛里有它而变得踏实而温暖。
认识太子山是在儿时。爷爷告诉我,远处那座山,名叫太子山,尖顶的是公太子,平顶的是母太子,母太子半山腰有个平平的石场,石场上有一对石牛,拉着一个石碌碡。我问爷爷,你有见到过吗?他说他以前跟了一个围手(猎人)去过那里,爷爷说因为太子山是神山,上山需要洗净身子,身子不干净会亵渎神灵,上山的路上石头会夹住脚不能行走,所以爷爷是洗干净身子跟围手上去的,他说,爬到石场那里要悄悄上去,因为碾场的是神仙,神仙听到人声会立马消失。我迫不及待地问爷爷,那么你看到神仙了吗?他说没有,他们看见的只是石牛、碌碡和石场。我说你们是不是说话让神仙听到了?能带我去太子山吗?一系列问题,爷爷的回答是后来他认识的那个围手进山去没有回来,人们没有找到他,因为上太子山需要熟悉山路的向导,所以他再也没有上过太子山。
爷爷的故事是爷爷哄孙子的故事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从小到大,我只是远远地和太子山对视,公太子和母太子,在我的想象里,他们是夫妻,像父亲和母亲,彼此陪伴,永远在一起。
等我们长大后,两个弟弟高中毕业那年,他们决定几个男同学骑自行车去太子山,我申请跟他们一起,他们说不行,我说我可以,但他们蔑视而坚决地说,“我们都几个男同学,你怎么可以跟!”仿佛他们准备好要经历千难万险,不登上太子山顶不回家的架势,我不配跟他们而被拒绝。他们在书包里背了买来的锅盔和其他一些食物,在我羡慕不已的眼光中,骄傲地来了一次纯男人的活动。不记得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们回来了,狼狈不堪的样子,和出去的骄傲刚好相反,给我说着他们经历的那些千难万险,我只记得,他们进山后食量变大,山里的水杀食,食物不够,饿得没办法,抓住了一只喜鹊拔了毛烤了吃,他们也是第一次吃喜鹊,知道了喜鹊的肉是酸的,我想象着那酸到底是啥味道,想得多了吧,一直记在心里。
后来关于太子山的记忆,是我和尹集镇十几个干部,去太子山下的大草滩搞计划生育工作。去大草滩的头一天,我知道距离太子山近,就想好了,我们在那里干完工作,去看太子山。所以安排里,每个人都带点食物,我们去了大草滩搞完工作,找到一块平地,我记得自己买了鸡肉,带了煮鸡蛋和馍馍,我煮了家里篮子里的所有的鸡蛋。第二天到了那里,鸡蛋压扁了好几个,拿出包好的盐,我们互相分享了自己带的食物,吃过午饭,往太子山腹地行进。因为没有路,走得艰难,走过一些石头滩和灌木丛,累了就歇会,就地在清澈的溪水边,上游喝水,下游洗脚,溪水是冰凉的,透到骨头的凉,把走累的脚丫子放进小溪,放空思想地遐想,有调皮的同事,会在溪水里扔进石头,打出一片水花,水溅落在洗脚的人身上,翻身的追逐里,是我们的笑声,响彻在太子山下。我有个照相机,拍了一些照片,留存下我们的青春,后来照片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穿一套深蓝色的套装,坐在最中间,那是我这一生和太子山距离最近的一次。由于路不好走,女同志多,我们决定不往前走,就地吃完剩余食物,歇会儿往回赶。记得那次去的是一辆蓝色的有车厢的丰田车,车头挤满人,其余的坐车厢。那种车厢里坐人的景象,现在是看不到了,虽然社会发展进步了很多,但我还是有些怀恋,怀恋那个时刻的我们,是那样年轻,那样充满活力,我们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工作,工作积极性很高,各种工作在不经意里尽拿全县第一。
还有一次关于太子山,是闺蜜嫁了人,辞去工作去上海定居,前几年她回来看望我,说顺便看看我的工作环境。她跟我一起进了统办楼。出来后,看见迎面的太子山,便问我:这是什么山?我说太子山啊,你怎么回事,离开几年回来,连太子山都不认识了?她说太像她去看过的瑞士雪山,并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给我看,说像不像?我看着倒也蛮像。我说那你坐飞机走那么远去瑞士看雪山,还不如回来看太子山。
我们开车向麻尼寺沟乡的关滩沟驶去,路上是绵延的青山和麦田以及油菜花田,闺蜜说,这景色感觉到了德国。我说德国?你这一次回来,一下子我就给你看了两个国家的景色,临夏县的“瑞士雪山”和麻尼寺沟的“德国景色”,你在各个国家转悠,而我按部就班,工作中和周末去的也不过你所说的方圆百里,你跑那么远去国外看风景,我这辈子估计是出不去国了,我就死守着我的太子山,过一生。
太子山旅游大通道开通后,我和家人驱车前往,试图从太子山林场这边进山近距离看看太子山,可惜太子山林场大门关闭,拒绝任何人进入。距离产生美,也许是不让进去,没有近距离看到太子山的真面目,太子山在我眼里,在我的心里产生了朦胧的美,越来越美,我就愿意这样远远地看着它。
如今,每天上班,只要天晴,都能看见太子山,遥遥地望上一眼,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每次看见它就感觉精神饱满,我是太子山的女儿,在太子山下长大,逐渐老去。太子山见证了爷爷辈的劳作,父亲辈的辛苦和我们这代人的努力,它在我心里,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青山,变成了一位曼妙的女郎,白云是她头上的轻纱,大通道是她飘逸的裙带,她矗立在蓝天白云里,矗立在我的眼睛里。我是太子山的女儿,我迷恋我的太子山,外面的世界是很美丽,但美不过我的太子山,所以我哪里也不去,即便出去,看过别处的风景,依然会回到这里,就在太子山下,我宁愿做一个地地道道的乡巴佬,看它青山白雪,看它云山雾罩,看着它长大,守着它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