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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1月30日

过年,难忘那留在唇齿间的香

◇徐晓政

春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充满喜庆祥和的气氛。“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过年讲究家庭和睦,亲人团聚,招财进宝,这是每个中国人的过年情结。在外的游子,返程回家,过年缩短与家人的距离。对亲人的祝福,浓缩在年里,过年使家庭成员接受了一次精神的洗礼,开启新的人生征程。

四十多岁的我,总想起小时候过年的美好时光。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物质贫乏。我家经济条件不太好,父亲是木匠,有点手艺,要供我们姐弟仨上学,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小时候最盼过年,觉得过年很神圣、很诱人。过年可以放鞭炮;可以穿五颜六色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点心、干枣、葵花籽、花生、糖果……这些现在看来随便能买到的零食,可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是很珍贵的,只有过年才能吃到。饭里不见肉,只看见飘着的葱花,清淡的饭让人始终处于饥饿的状态,总是盼望顿顿有肉吃,物质的稀缺造成对食物的贪婪和占有欲。

一进入腊月,母亲就忙开了,买上漂亮的花布给我们缝制新衣服,家里那台蝴蝶牌缝纫机是母亲省吃俭用凑了几年才凑够120元钱,奶奶央告她上班的表弟帮忙买的。有了缝纫机,母亲干劲十足,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左邻右舍小孩的衣服也拿到我家来,母亲二话不说就在缝纫机上踏,婶婶或大妈们拿来几个鸡蛋作为给母亲的报酬,而母亲推脱说不要的客套话,我心里就老大不高兴。家里也养十几只鸡,因为经济拮据,平常的鸡蛋是用来换盐巴和醋的,有的卖了交学费。只有腊月里改善一下伙食,偶尔姐弟仨每人煮上一个,拿在手里当宝贝似的,舍不得吃。剥光蛋壳,露出晶莹剔透的蛋白,里面的蛋黄闪着诱人的光,我不由得哈喇子直流,这是本能的条件反射。

盼啊盼,终于迎来腊八节。母亲提前把麦子、玉米、豆类、花生在水里浸泡一晚,腊八节的早上,放少许肉丝,在柴火上熬粥,从锅里冒出的汽弥漫在灶房里,氤氲着扑鼻的香气。三四个小时后,母亲给每人盛一碗“糊涂粥”,我们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咽,粥粘稠,粘碗边上,我们就伸出舌头舔,把碗舔得如同水洗一样干净,脸上却粘着粥粒和汤,成了大花脸,大家相视一笑,那种快乐是无法比拟的。

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小年。按照临夏的风俗习惯,要烙油坨坨,就是油饼子,供奉灶爷,让他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清晰地记得母亲给我们烙油坨坨的情景。二十二晚上,母亲用干面发酵面粉,把面剂装在铁脸盆里,放在土炕上受热,用来做油坨坨。等我们睁开惺忪的睡眼,母亲早已在发酵好的面粉里撒上碱面,把揉匀的面团擀成12个小面剂,压平,擦上植物油,撒上姜黄、苦豆,卷起来,擀圆。把平底铝锅放在火炉上烧热,锅里擦上芥子油,防止粘锅。等锅热放入面团,碟子大的一次只能烙4个,拳头大的一次能烙6个,分3次烙小点的油坨坨,用碟子盛在灶台上。按照农历来算,遇到有闰月年份是13个月,按理烙13个油坨坨,没有闰月的年份,要烙12个。早上烙完给灶爷献一会,中午我们拿油坨坨开吃,吃得满嘴流油,出去跟村里小伙伴玩的时候,指着嘴炫耀:我家烙油坨坨,吃了3个,你家烙了吗?感觉非常自豪。

腊月二十五,是做炸果、果果的日子。早上母亲把发酵好的面摊在案板上揉,碱合适后揉点植物油放置一会,这是做炸果的食材。再取几碗面粉和鸡蛋打到碗里搅散,与植物油和白砂糖或者红糖揉匀,放白砂糖和红糖的面剂分开备用做炸果。准备就绪,点燃灶间的柴火,锅里倒油,烧到冒烟,把做好的面剂放在油里炸,这时候锅里的油不让叫油,要叫“水”,把馍放在“水”里,油在锅里香气四溢,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我问母亲为什么把油叫“水”,她说是老辈人流传下来的,大概油珍贵,害怕完得快,就叫“水”吧。我很殷勤地烧火,盼着早点做好,在忙碌的氛围中,我贪婪地吮吸着香味,连同母亲的体香,弥漫在空气中。等做好半盆炸果,放凉,母亲才肯让我们尝尝鲜,母亲说热吃会伤食的,以后再吃不下炸果。炸果做完后做果果,白砂糖面剂揉匀擀平,红糖面剂揉匀擀平,卷在一起,揉成长条状,用菜刀切即可,切几下,用手捏一下,果果颜色和样子随着变化。咬一口,又酥又香又甜,砸巴着嘴,咽下肚子里,通体舒畅!没有冰箱,炸果、果果装在大水缸里,放在院子背阴处。每天大快朵颐,半个月后风卷残云般见缸底。

腊月二十七,父亲骑着自行车去购置年货。从早上父亲出门,我们就一直在村口等他回来,看到父亲买回的葵花籽、花生、糖、肉、鞭炮等,我们乐得脸上开了花。现在想起很可笑,为了鞭炮互相争嘴,父亲就把一串鞭炮扯散,一个个取开给我们姐弟三人平均分配。刚开始有点怕放鞭炮,弟弟调皮,用燃烧的香迅速点燃一个,扔在空中,听鞭炮炸开的声音,感觉很惬意,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放鞭炮,在“啪啪”的一声声脆响中,期盼着新年的开启,鞭炮一直存到过完年才放完。

只有过年我们才穿新衣服。大年三十,母亲郑重其事地拿出缝制的新衣服、做的新布鞋、买的新袜子,让我们穿上。我穿上新衣服,手不知放哪里,怕手上的油污弄脏衣服,脚轻轻踩着地面,蹑手蹑脚,怕鞋子脏掉。还故意在小伙伴家门前走过,从门缝里偷看她是否也有新衣服穿。没钱买春联,就央告当教师的堂叔给红纸上写一副,用粉面调制成浆糊贴到大门上。晚上吃过肉臊子面,一家人围在通红的炉火边,嗑着炒熟的葵花籽守岁。记得1987年,家里买了一台收音机,我们兴奋地听着收音机里传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联欢晚会的序曲,直到曲终,才恋恋不舍地去睡觉,父亲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和我们在一起。

大年初一,流着鼻涕的男孩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结伴到家族里的叔伯爷奶家去磕头,糖果就是磕头后的战利品。用手捂住口袋,挤在大家面前炫耀:看我的糖多不多?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比赛谁的口袋被糖果撑得最鼓,谁就是第一,大家嬉笑着,打闹着。花生放在嘴里细细咀嚼,满嘴生香,咕咚滑入胃里的刹那,五脏六腑舒服至极,吃得脸上开成一朵花,心情是最佳的状态,满足味觉、嗅觉,高兴得心花怒放。那留在唇齿间的香,那份浓浓的年味,刻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至今难忘!

时光飞逝,当年的男孩和女孩早已步入中年,他们的孩子体会不到父辈的经历。我很留恋孩提时代的纯真无邪,不负韶华。现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丰富,过年物质充裕,日子红红火火,天天就像是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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