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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25日

妈妈的热炕头

◇徐晓政

深秋的北方,寒意料峭。

一个周末,我带着儿子回到娘家。到了傍晚时分,整个村子笼罩在蔼蔼的暮色中,偶尔一两声狗吠,伴着树枝上麻雀的啁啾,打破了村子的恬静与闲适。母亲屋里屋外地开始忙碌,她知道我爱睡土炕,就先去灶间烧火做饭,把火用碎草煨一会儿,然后用铁锹盛上,放在炕洞里。火星在母亲的手里跳跃着,像个顽皮的孩子。

土炕很厚实,热起来比较慢,不知不觉夜渐渐深了,土炕才有了点微微的温热。半夜里,怕我俩受凉,母亲又起来去填燃料,那轻微的脚步声伴着压抑的咳嗽声、填炕时敲击土炕的咕咚声一起传进我的鼓膜。经妈妈侍弄的土炕,既柔软又暖和。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草的焦糊味和泥土的气息,我深情地闻着这种城市里所没有的味道,伸展着四肢,浑身放松,通体舒坦。睡在自家的热炕上,让我思绪万千,那种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在农村,过冬主要靠土炕取暖。每天清晨和傍晚,妈妈往炕洞里填牛粪和碎草之类的燃料,敲得炕“咚咚”直响,倒冒出来的烟熏得妈妈两眼发涩淌泪,鼓捣扬起的灰尘钻进鼻孔里,呛得她直咳嗽,头发衣服上也落了一层碎草渣和尘灰,弄得妈妈灰头土脸的,可从没听见她有一句埋怨的话。小时候,家里买不起煤,妈妈就在山坡上扫树叶、铲枯草,和着牛粪填炕。冬天的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我边做作业,边听大人们天南海北的闲谝。一家人围坐在热炕上,叙旧话新,其乐融融。火炉上茶壶里冒出的热气在屋里氤氲开来,连空气也是甜丝丝的,家里充满了温馨和祥和的气氛。土炕是一座永不枯竭的爱心源泉,妈妈不仅用勤劳的双手温暖着这个家,还温暖着我的世界。

村子里,和我同龄的许多女孩,有的已辍学学理发,有的在家织地毯,她们闲赋时的自由对我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力。而在寒冷的冬天,我骑着自行车到离家20里外的学校去读书,中午只能就着带去的干馒头和白开水凑合,我对她们羡慕不已,曾经想辍学,去学一门技艺。可我不敢在妈妈面前提,妈妈的一言一行对我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母亲曾经是一位爱学习的学生。在六十年代末期,母亲没有条件继续读书,在大舅的撺掇下草草结了婚,结婚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母亲常常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流露出的是对学校生活的依恋和对学习的渴望。初三毕业考中专,我以三分之差落榜,心情沮丧到了冰点,是妈妈鼓励我读高中。毋庸讳言,妈妈是想让她的大学梦在我身上延续,辍学的欲望在我心中渐渐熄灭。深知“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的含义。而热烘烘的炕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我贪婪地享受着温暖,懒得不想早起。每当此时,妈妈填炕时鼓捣的咚咚声敲击着我的心房,心灵受到无声的震撼和激荡,她起早摸黑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迫使我不由自主地从暖融融的被窝里爬出来,趁妈妈给我做早点的时候,先在家里读一阵英语。妈妈虽不懂英语,但听我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她那布满灰尘的脸上漾起欢欣而又满足的微笑。那笑容至今仍清晰地定格在我记忆的底片上,鼓励我考上了大学。土炕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下,我学会怎么去面对生活的艰辛,也让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尘灰淹没了母亲的青春,却铺就了我们通向幸福的路。

土炕热了起来,睡意渐浓。那种惬意和舒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沉在梦乡中的我睡到早上十点钟,居然没有听见妈妈填炕时的叮咚声。一问,才知妈妈为了让我和儿子多睡一会,小心翼翼地没有弄出声响。我听后,无语凝噎,尽量克制着发潮的眼睛,嗓子里有东西在堵着,一阵感动充盈着胸腔,自己已经是母亲了,幸运的是还在妈妈的体贴之下。儿女们长大飞出鸟巢,妈妈却独自咀嚼着相同的日子,岁岁年年,年年岁岁。当年年轻俊俏的媳妇,被无情的岁月雕刻成体态龙钟的老妪。

如今,每天穿行在车流如织的城市中,生活的足迹早已打上了城市的烙印。土炕离我越来越远,而土炕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心头,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虽然尽管夜夜栖身于舒适温软的席梦丝床,但是特别想念妈妈那温暖的土炕。

在我的眼里,土炕就是家,土炕就是幸福。

无论我走到哪里,始终留恋那充满温馨和暖意的土炕。而土炕也用慈爱的双目注视着我,翘首游子回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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