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扁麻梢。她生性柔软,坚韧,不易腐烂。在藏区,扁麻梢可用来建寺院的墙,用扁麻梢砌成的墙通风透气,抗震减压。用扁麻梢砌成的墙是暗红色的,暗红色的扁麻墙为寺院增添了庄严和神秘的色彩。
而在我的老家,她除了叫扁麻梢,又叫条刷刷。她更多地被用来刷锅,她在女人的手中刷着刷着,一点点变软、变短,终于没有开出花来,甚至不知所终。她的一生,让人想起我们的母亲、姐姐,她们是一辈子都围着锅台转的女人,她们用柔软的肩膀挑起一个家庭的重任,她们用坚韧的心默默承受岁月的风雨。当她们老去,谁还会记得她们做女儿时的娇羞可人?谁还会想起她们做新娘时的妖娆惊艳?
在积石山,它只是一种草,开小黄花的草,那花那么小,小得简直都称不上花了。还是叫草,叫黄草。怎料,这一叫,这一大片田野也跟着它名叫黄草坪了,它却借黄草坪而出名了。
矮矮的身材,小小的花朵,单看一朵,简直太不入眼了,可是野花却从不在意,它自顾自地开了!一朵连一朵的开,谁也不嫉妒谁,谁也不嫌弃谁,谁也不跟谁比。它们簇拥着,簇拥着,恣意地疯长,蔓延在起伏不平的田野里,黄色的小花瓣在阳光下发出金子般的光芒,璀璨、热烈、浓郁,叫人惊叹,叫人迷醉,甚至,叫人眩晕。
陌上花开,自然寂静,却又喧哗。旅游大通道引来了八方游客。于是,它被别在城里女人的耳际、发髻上,进了城,上了网,定格在光影里,摇曳在抖音上,盛开在洁白的纸上。这时,她摇身一变,叫做金露梅。
金——露——梅——每一个字从嘴里轻轻滑出,忽然就有了江南水乡的柔软和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