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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2月26日

慈母手中线

◇艾 米

母亲心灵手巧,针线活极好,缝制出来的鞋子和衣服既合身又漂亮,我们几个孩子个个穿得整齐干净,一村的人们都赞不绝口。

她白天去参加生产队的农活,夜里缝补孩子们的衣服和鞋。冬天做棉衣棉裤棉鞋,夏天做单衣单裤单鞋。做鞋工序多,要打袼褙子、纳鞋底、粘鞋面、绱鞋帮、打楦头、缝扣子,也最费工夫。用旧被单床单打袼褙子,用一把铝勺在麦草火上打浆糊,均匀刷一层浆糊,粘贴一层布料,再刷一层,再粘贴,然后拿到太阳下晒干,平整的袼褙子才能保证鞋子的精美。

母亲总是在煤油灯下干活到半夜,没躺下就得起身。但她用三天时间就能让我们穿上一双新鞋,出门的时候看见母亲在包鞋面,等我们回来,已经在绱鞋底。下午新鞋就做出来了,我穿上新鞋从村头跑一圈才回家。

母亲做鞋,对布鞋尺寸大小把持是很严谨的。我说新鞋小,脚套不进去,母亲让我穿着鞋不停往土墙上踢。我说做大一点不好吗,母亲说不行:“小孩鞋子大了脚就大。”有一次母亲做了一双棉鞋,鞋口缝着毛边,十分漂亮,就是穿不进去,于是我又往土墙上踢了半天。我说还是小,母亲说你去踢毽子。踢了一会儿毽子,脚趾疼痛,走路一颠一瘸的。我不想穿,母亲说,穿两天就开了。我说稍微大一点就好了,她说这样刚好,布鞋要穿小的,太大了一走路鞋子就脱脚。母亲自己有一把竹尺,裁剪衣服就用那把尺子,这把尺子上标注着一些特殊的符号,只有她自己看得懂。母亲的衣服很合身,别人都拿着布料请母亲裁剪。

后来家里买了一台缝纫机,是父亲从县城背回来的。母亲一会儿功夫就给我缝制了一件衬衫。菜绿的粘胶面料,圆领压着细碎的白色花边,我也是头一回看见那么漂亮的衣服。一次又给我缝制一件半截袖衬衫,白色料子上印着豆子大小的红色蓝色斑点,同龄的女孩嫉妒不已。一个同伴讥讽:“衣服当然漂亮,可是胳臂变成了黑炭。”母亲心疼我,又给我做了一对护袖,那个同伴看见后气得不跟我玩了。自从有了缝纫机,母亲做针线活再也不用整夜整夜地加班。

村子里通了电,我们装上了白炽灯,灯泡挂在房梁下方。吃过晚饭,母亲低低地放下灯线,我们知道晚上母亲又要干活了。一个晚上,母亲缝成了我和姐姐的棉裤。早晨醒来,新做的棉裤焐在被子里,热乎乎的,姐姐穿上去上学。记得没有棉裤前,姐姐每每出门都嘟哝:“妹妹不用起早,我却要早早地受冻。”有了新的棉裤,姐姐也不怕冬天上学了。母亲给我做了一双红色条绒布鞋,鞋口包着黑色的丝绒边,大口子,千层鞋底。我穿着跑出去,刚出家门,碰见我婶子。婶子一看我的新鞋,喜欢得不得了,要我脱下来详细看看,并到我家问母亲借鞋样。

针线活忙不过来,也需要互相帮衬。一次一位老奶奶因为姑娘出嫁,找到母亲,说:“你给我缝制两件丝绸棉衣,我给你纳两双鞋底。”缝制棉衣是技术活,纳鞋底是气力活,恰逢大姐出嫁,母亲也要赶制嫁衣,便爽快地答应下来。母亲白天晚上赶着时间完成棉衣时,老奶奶拿回来的两双鞋底被糟蹋得又脏又黑,完全拿不出手。看着这样的鞋底,母亲骂也不是,哭也不是。这两双鞋本来是要做嫁妆的,只剩下两天时间就是宴席了,没办法,母亲又打袼褙,又是纳鞋底,从头重来,用一天一夜赶制出了两双鞋。那次给大姐的嫁妆,母亲一个人先先后后缝制了30双布鞋,10双刺绣棉袜,一副绣花圆柱状高枕。

我们小孩缝制衣服或者鞋子,都是用大人旧衣服改做。大姐出嫁了,那些旧衣服是不能带到婆家的。母亲用大姐在家里穿过的旧衣服给我们做衣服和鞋,我和二姐穿了好长一段时间。一次用大姐一条黑色纤维裤子,给我改缝了裤子,裤子两边夹着漂亮的白色压条,款式就像现在的老板裤,腰身宽大,裤脚收窄,我觉得穿着更加舒服,当时在院子里又跑又跳,放声欢呼。

我有了小孩,母亲又给新生的小孙女带来了一双丝绒千层底布鞋,小小的红色鞋子,鞋口有松紧,有细细的鞋带,鞋面上缝着一只绿色的蝴蝶,蝴蝶栩栩如生,好像要扇动翅膀起飞了,看着简直是一件艺术品。我公公和他的朋友看见了小鞋,摆放到炕桌上,欣赏了好一阵子,夸赞不已:“这鞋子应该摆在家里。”我舍不得给孩子穿,母亲说:“赶紧给孩子穿上,孩子长得快,要不穿不上了,你喜欢我再做。”母亲亲自穿到孩子小脚丫上,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拢嘴。

孩子长到两岁多,母亲又给孩子做了一顶虎头帽。红色的绸布上绣着牡丹花。一双小耳朵边上夹着绒毛,顶上绑着一个铜铃铛。孩子戴在头上,一下子威风起来,随着孩子跑起来,清脆的铃声传遍整个院子。

针线活是细活,需要耐心和定力,母亲在繁忙的劳动之余,投入了大把的精力和汗水,用勤快的双手把我们的生活绘制成了一幅幅美好动人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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