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

“咕咕——咕，咕咕——咕”，数声鸟鸣在春日的长空下回荡。先是平声，再是去声，听来清脆有力，仿佛刚刚啄了蜜般，啼得树叶更绿、花儿更艳，春意更浓了。

这是斑鸠的鸣唱。如今，在春天里随便走走，几乎都能邂逅斑鸠，最常见的便是珠颈斑鸠。它体型像鸽子，头顶和羽毛是灰蓝的，脖子上长着一圈黑底白色圆点的羽毛，看上去像戴着一条镶着珍珠的围巾一样，所以得名珠颈斑鸠。

斑鸠爱唱歌，而且是独唱。它不像其他的鸟儿，一鸟鸣众鸟和，它的鸣唱是孤独而自由的。人间三月，杏花如雪，树下徜徉，一阵风吹来，杏花便落了满头。一只斑鸠在不远处的一棵杏花树边鸣唱，唱到尽兴处，振翅飞上枝头继续高歌。满树的杏花，仿佛听懂了它的音律，歌声起，杏花舞，歌声停，杏花落。在漫天花影里，一只鸟，一树花互相应和，唯美得让人不敢靠近，只怕走近了，便惊扰了这美妙的画面。

斑鸠的歌声多特别呀！前面两声咕咕，起音低沉，后面一声咕，激昂悠长。它的鸣唱，不似杜牧诗中“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里黄莺的婉转悠扬，也不似杜甫诗中“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里黄鹂的娇嗲柔媚，更不似欧阳修诗中“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里画眉鸟的圆润。它的歌声是有穿透力的，如同流星划破夜空，鸣叫过后，还有余声在心中回响。

明末清初学者彭孙贻，诗句中屡次提到斑鸠，如“小麦绿肥榆荚雨，斑鸠啼破杏花天”，又如“斑鸠啼歇落梅风，小院沉冥坠海红”。一个啼破，一个啼歇，那是怎样的力量啊！想必诗人也从斑鸠的鸣唱中，听到了它对孤独的呐喊、自由的呼唤。

斑鸠的鸣唱，不属于小家碧玉式的园林，也不属于高门阔户的私家宅院；它的鸣唱属于原野，属于大地，属于季节。行走于野花烂漫的原野，数声斑鸠唱，带着泥土的清新，被风送到耳边，简直就是天籁，听得人顿觉心胸辽阔起来。在春意盎然的时光里，听到它的鸣叫，你便知人间春色已十分，杏花枝头春意闹。

宋代词人陈与义，在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若是他在杏花树下听到斑鸠的鸣唱，不知道是会放下笛子静听鸟语，还是会用笛声相和一曲呢。

——摘自《西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