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与李白合称“李杜”，被后人誉为“诗圣”。在《杜甫诗全集》中，有“龙”意象的诗句共七十九条。这些诗句所指称、喻比、象征、修饰的物象人事比较丰富，有“人才”“名胜、山水”“帝王”“龙的某种融合对象”“神物”“骏马”“纹饰、形象”“宝剑”“体态”“舟辇”等类别。

通过检索、梳理，笔者发现杜甫涉及人才的“龙”意象诗句比较多。如“门阑多喜色，女婿近乘龙”“凤穴邹皆好，龙门客又新”“干戈虽横放，惨淡斗龙蛇”“蛟龙得云雨，雕鹗在秋天”“宫中每出归东省，会送夔龙集凤池”“渥洼骐骥儿，尤异是龙脊”“蛰龙三冬卧，老鹤万里心”“天用莫如龙，有时系扶桑”等，说明杜甫比较看重龙喻人才的功能。

杜甫诗中，涉及帝王的“龙”意象诗句也不少。如：“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豺狼在邑龙在野，王孙善保千金躯”“谶归龙凤质，威定虎狼都”“元帅归龙种，司空握豹韬”“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鹤禁通宵凤辇备，鸡鸣问寝龙楼晓。攀龙附凤势莫当，天下尽化为侯王”等，说明杜甫也有“帝王龙”情结，也就是“攀龙意识”，即通过献身皇家以建立功业，使自己的生命价值最大化的意识。在《至日遣兴，奉寄北省旧阁老两院故人二首》中，杜甫生动地回忆他接受玄宗皇帝召见的情景：“去岁兹辰捧御床，五更三点入鹓行。欲知趋走伤心地，正想氛氲满眼香。无路从容陪语笑，有时颠倒著衣裳。”“忆昨逍遥供奉班，去年今日侍龙颜。麒麟不动炉烟上，孔雀徐开扇影还。玉几由来天北极，朱衣只在殿中间。”有心情，有场面，有细节，眼中所见，鼻中所闻，耳中所听，都历历如述。

在古时帝制时代，包括诗人在内的文化人，其生命的主要价值，是要通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实现的。“修身”“齐家”自己多少可以把握，“治国”“平天下”离开了帝王和朝廷，就无从展开和实现。所以，中国古代的文化人是不可能摆脱帝制的，也就是说，中国古代的文化人要摆脱“攀龙意识”，几乎是不可能的，区别只在于强弱重轻。比如杜甫和李白，都有此情结，但李白就比杜甫的情结重得多。杜甫只是“捧御床”“侍龙颜”，李白则是：“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跪双膝，立两肘。散花指天举素手。拜龙颜，献圣寿。”“一遭龙颜君，啸咤从此兴。”“攀龙九天上，忝列岁星臣。”“龙颜惠殊宠，麟阁凭天居。”李白有“济苍生，安社稷”的伟大抱负，其理想，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萧何、诸葛亮、魏征之类的人物，至少也应当成为“帝王师”。可尽管李白才华多显，得到了“翰林供奉”的位置，却难得久长。正因为杜甫的情结比李白轻，故他因“攀龙”不得而造成的失落感也就比李白轻了。

杜甫写给李白或写到李白的诗共有十余首，其中三首写到了“龙”意象。“深山大泽龙蛇远，春寒野阴风景暮。”此句中“龙”指的江河中的鳄类。全句写孔巢父和李白已超脱尘世，深山大泽中的鳄蛇之类已伤害不到了。“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此句中的“龙”也指水中的鳄类。全句旨在表达对李白的关心和提醒。“龙舟移棹晚，兽锦夺袍新。”句中的“龙舟”是摆渡工具，全句是说李白做了翰林供奉后，忙于在宫廷应酬。在杜甫诗中，龙意象只是诗人描写的对象，即“我是我”“龙是龙”“龙非我”“我非龙”。所谓“龙门横野断，驿树出城来”“徘徊虎穴上，面势龙泓头”“停骖龙潭云，回首虎崖石”“长淮浪高蛟龙怒……南有龙兮在山湫”等。杜甫的龙意象诗相对“实在”一些，不似李白龙意象诗表现出来的超拔、浪漫、奇幻。在李白诗中，龙是诗人潇洒飞天、遨游云海的依凭者、助力者，所谓“骑龙飞上太清家”“身骑飞龙耳生风”等。甚至可以说，龙意象在一定程度上已是李白理想的化身，即“龙是我”“我是龙”。

——摘自《西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