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刀

很少有人会想到宋朝居然建立了“世界第一支专业化的公共消防队”。专业到什么程度？不仅有专职的消防人员，还建有望火楼，设有以备不时之需的水袋。专职灭火队还享有救火时路遇高官不必让路的特权，这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殊为不易。

在近年来日渐兴盛的宋史研究中，吴钩无疑是较为突出的一位，他的宋史研究资料翔实，富有浓浓的烟火气息。在《宋潮：变革中的大宋文明》一书中，吴钩从宋朝市政、人文、经济、政治、司法等5个领域，努力追寻中国近代化的蛛丝马迹。吴钩笔下的宋朝是令人眼花缭乱和着迷的：除了前面提到的公共消防机制，宋朝建立的公共住房租赁制度同样令人刮目相看。公共住房有点像今天的廉租房，不仅惠及黎民百姓，那些奔赴外地任职的官员也获其利。此外，宋朝立法甚多：“尚书六曹条贯”就有三千六百九十四册，“敕令格式”有一千余卷册；平民也可以“向官府提立法建议”；甚至可见缓刑制度雏形。同时，作者通过对宋朝法律的研究分析，发现宋朝女性在财产上享有历史上难以见到的支配权、继承权。还有，宋朝的文官系统极为发达，“州郡长官可以转任宰相，宰相也可以转任州郡长官”……

当然，宋朝最为人称道的应是极其发达的商业，《清明上河图》俨然是宋朝商业盛景的重现。而与发达商业相辅而行的还有宋朝的瓦舍勾栏（娱乐场所）。“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宋代诗人林升的这首《题临安邸》对南宋朝廷进行了严厉批判，许多人因此记住了南宋朝廷的不思进取。吴钩则认为这首诗从另一角度折射出宋朝瓦舍勾栏之兴旺。一般戏曲演出自不必说，可惜宋代两大体育运动后来均遭遇“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命运。国际足联确认现代足球起源于中国宋代的蹴鞠，但这一荣耀仅仅属于历史；另一个则是相扑运动，甚至还出现了女性相扑运动。无论蹴鞠还是相扑，都有点近代俱乐部的意味。

宋朝社会的这些变化有其特定的历史原因。公元907年唐朝灭亡，中国历史进入五代十国的大分裂时期。陈桥兵变后赵匡胤建立宋朝，中国进入一个相对稳定时期。大分裂时代，各种势力庞杂，文化自然五花八门。原来的那些势力通过军事强力逐一瓦解，文化则不可避免地会带入新的朝代，这无疑考验宋朝帝王的领导智慧。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以和平方式加强了中央集权，同时也开启了重文抑武的新时代。宋朝对多种文化包容并蓄，与之和平共处，《清明上河图》里的繁忙客商就包括了多个民族。虽然宋朝始终没有逃出北方军事威胁，但宋朝社会发展取得了空前进步，从吴钩的笔下，确实可以寻觅近代化的诸多端倪。

吴钩在本书中提供了许多令人信服的细节，但也有一些素材似有待商榷。比如关于宋朝立法的叙述。对宋朝的巨量立法，吴钩在本书中引用的数据来自于司马光所上的札子。实际上司马光上的这个札子倒不是歌功颂德，反倒是对立法“繁多”的批评。

最后想说明一点的是，翻阅此书，似觉宋代离今天比明清还近。有一个事实我们也许得正视，那就是明朝并未沿袭宋朝的近代性。这也留给我们新的思考：今天对宋史挖掘的那些亮点，到底只是故纸堆里的灵光偶现，还是社会的普遍现象，或者说并未被社会普遍接收沉淀凝结为文化呢？

——摘自《西安日报》